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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余华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用极其冷静的语言描述现实的冷酷。正因如此,《细雨中的呼喊》《活着》在我心里都是极为杰出的作品,我却很难鼓起勇气认真重读,每读一次都好像剥了一层皮,新鲜的血肉就此生长出来,但是碰触起来却带来极度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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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觉得余华变得戏谑了,从《兄弟》《第七天》中我读到的是现实的荒谬。造物弄人,万物刍狗,作为个体的人站在时代的大潮中柔弱不堪。从那时起,就有声音说余华江郎才尽云云。对此我并不同意,但我也明白其实这种观点大都是读者对阅读余华的心理预期没有达到造成的。读者要的是扒一层皮然后痛在骨髓,这显然是言语的戏谑和现实的荒谬给不了读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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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这本《文城》,我觉得余华变得柔软了。
仍然是在一个动荡的时代,故事讲的仍然是本性善良的人。不同的是,《细雨中的呼喊》《活着》给我们看的是人在时代里受的伤,《兄弟》《第七天》给我们看的是伤痛后的遁逃,这本《文城》给我们看的是墓碑。
文城是一些人逃避的地方,也是一些人追寻的地方,然而避之不及,寻之不得。这个世界没有终极,有的只是逃到半路或者追到半路,倒下,然后留下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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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兄弟》的时候,我总觉得上部鞭辟入里,下部草草了事,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买到的是盗版。现在想想,有谁在戏谑现实的荒谬的时候还能饶有兴味地从始至终呢,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空乏无力了。
读《文城》的时候,我却感觉上部好像在赶路一样,路上的风景草草带过。下部节奏一下子变得慢了,笔触变得细了。现在想想,下部才是作者真正想说的话,为了说这些话,不得已先说了上部那些事和人,否则这就是一个只有作者自己能看懂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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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感到疼痛,到学会戏谑,到现在立起一座墓碑,我好奇的是,下一部作品会是新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