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要回忆的是三棵树。
我的小学,操场上有三棵树。一棵挺拔舒展,一棵稍矮但是笔直,还有一棵歪脖子树。我在小学,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三个人每个人挑选了一棵树假装是自己的基地,每次下课就会跑到树下。属于我的那棵树是那棵歪脖子树。
这并不是说我的朋友欺负我,也不是因为挑选树的时候我跑得最慢。我当时就是很单纯地感觉歪脖子树好看。凭什么树就一定要长得笔直呢,我就喜欢歪着长,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当时心里确实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态。
我喜欢独辟蹊径,愿意与众不同,欣赏的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我很害怕自己被淹没在人海里,我不想抬起头的时候被看见和其他所有人的面孔都一样。
了解到我的这个特点,就能解释很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比如小学时课间大家都是在操场上疯跑,我就不跑,我喜欢爬杆,升旗的杆子我可以爬到顶。有一次小学的班主任课间在办公室里喝茶,朝窗户外面一瞥,结果刚好看到我爬到了旗杆的顶端,正一边紧紧抱着旗杆一边和围在下面的朋友们打招呼呢。这把班主任吓得不轻。她没敢当时大声喊我,怕我摔下来,但是等我自己下来以后,把我叫到办公室臭骂了一通。
再比如大学第一年,某公开课的老师第一节课让我们讨论那门课是否有开的必要。阶梯教室里的同学们都说有必要,我就非要站起来和大家反着来,我说没必要,而且振振有词。好几位同学想要和我辩论,最后都败下阵来。最后有位同学站起来说: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我心里暗骂他诡辩,但最后全部人给他掌声,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门课的老师挺好的,年底并没有让我挂课。
又比如找工作,作为师范毕业生,同学都希望去市属学校。我就偏偏不喜欢。我去的学校都是厂矿企业办的附属学校。最后进入了某铁路学校工作,也算是铁路职工,住在铁路局的单身公寓,工作证上也是铁路局的徽章。后来企业学校都教给地方教育局了,我也出国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我这个人“隔路”。我当时听不懂,问,什么是“隔路”。答,就是和人不一样。也罢。
不过人的棱角总是会被磨平的。就好像河水里的鹅卵石。你不走,水会推着你走的。想要走得顺溜一些,你就必须失去自己的棱角。就算你根本不想走,就像待在原地,不断的水流冲刷也会让你越来越圆润的。
不想失去棱角,除非你自己够硬,且自甘寂寞。
我挺自甘寂寞的。我对金钱没有太多要求,够用就行。我对人情也不是很在乎,遇到能聊几句的人就聊几句,遇不到就自己待着。我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但我还不够硬。所以在很多事上还需要和讨厌的人合作,所以对很多我自己看不起的人我依旧笑脸相迎。当然接下来就是焦虑和内耗。王小波说的对,人的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不想痛苦,要不就是让自己不要那么无能,要不就多看些心理辅导书籍让自己不要那么愤怒。
外圆内方是条路,毕竟歪脖子树也是要活下去的。